温州703804(这里，曾经遍地是机会——一个外地打工者眼里的温州)

中国最早的商业步行街之一:温州五马街

一、这里，曾经遍地是机会！

2006年，在东莞打工的小张连续几十天找不到工作——他要找的是生产主管职位，眼瞅着就要饿肚子了。那一天，他参加那时全国闻名的东莞智通现场招聘会，当时招聘会现场的气氛就像煮沸了的水一样热烈，参会的人就像沸水里下满了饺子一样满满当当。

大名鼎鼎的东莞智通总部

在众多的招聘摊位里他瞅见一家温州企业在招人力资源经理，招聘海报上对该职位的要求中的其中一条是精通培训。一来是因为生活所迫，二来是因为抱着侥幸的心理，三来是他培训能力不错，他去应聘了，最终他应聘成功。这家温州企业是生产装饰扣的，它为红蜻蜓等鞋服品牌供货。

4年以后，小张再一次去了东莞智通现场招聘会，只不过这一次他是跟老板一起去招聘。这时，小张换了工作，他在温州一家排名前三的女装公司做人力资源部门经理。之前，他向老板提出去智通招聘时又忧心忡忡地补充了一句： “那里费用很高。”老板马上回道：“以后招聘你不用担心成本。”小张很喜欢他的老板，他直爽、大气、帅气。那一次的招聘会他们公司包了个一百多平方的会场，一天的费用是十万。后来，在这家公司，小张还去过上海八万人体育馆招聘。

小张是见识过温州中小制造业的蓬勃发展还有温州老板的求贤若渴和个人魅力的，他碰见的温州老板不管什么样都有一个统一的特点，就是承诺的一定会做到。

刚来温州时，温州带给他这些差劲的印象：马路边经常有人旁若无人地撒尿；城市拥挤、脏、乱、差，道路又窄又烂。温州带给他这些好的印象：治安比广东好，至少大家敢边走路边打电话——在当时的广东如果有谁这样做的话，他的手机很可能会被从他身边疾驰而过的飞车党一把夺走；企业老板都很有人情味，不像在广东的企业那样等级森严；大多数温州人热心肠，不会像小张在广东看到的那样人情淡漠。

飞车党抢包

飞车党抢包

在一个冬天的夜晚，在温州人民路的城开天桥下，小张看见一个衣着考究的温州青年搀扶起了一个醉倒在地、浑身呕吐物的陌生老者，关切地询问那个老者的身体状况。而同一年，在广东有一个两岁小女孩在路上被两辆车先后压过，路过十几人无人问津。

小女孩被碾压事情经过

2007年，关于温州，小张印象深刻的一个新闻是市长邵占维给本地服装企业拜丽德颁奖，祝贺它年产值达到10亿元。当时，拜丽德在公园路口面朝着五马街开了一个好几层的大卖场，小张喜欢它家的衣服，喜欢的程度盖过其它品牌。

拜丽德获得政府颁发的牌匾

2008年，在温州的小张的月薪达到了他工作以来的最高水平——八千元。这份收入能满足他的各种需求。

那段时间，小张在温州交了一些朋友。当时，小张有个20岁左右的朋友在龙湾黄屿经营着一家手机店。那时，淘宝还没成为全民必备的网络应用，他就已经开始尝试着在淘宝上卖东西。后来，他的实体店生意做不下去了，淘宝生意反而越来越好。接下来小张的这个朋友在温州结了婚、生了两个小孩、买了栋房、买了一辆奔驰车。

当时，小张还认识了另外一个朋友。他五十岁左右，普通话都讲不清楚。刚来温州时，他曾经因为找不到工作差点连饭都吃不上。后来他在一家公司上班期间掌握了该公司产品的整个运作流程，接着他离职找到了一个温州老板投资，靠运营这个产品他赚到了第一桶金，接下来他又继续运作了多家公司。他总是把“人要学会借船出海”挂在嘴上。

那时，只要是做生意的人，小张没听说过有不赚钱的。那时，有人在搭的棚子里搞两台机器一年都能赚不少钱。小张过得很滋润，他身边做生意的朋友生活过得更滋润。

温州的小作坊爆炸现场

那时，热闹的公交站台总有成群结队的贼。在火车站的公交站台，小张亲眼见到一个美女想拉同伴的手结果阴差阳错地拉住了一个贼的手，引得那个贼和同伙哈哈大笑。那时，夜晚的开太百货后门那里也有一堆贼在那里定点上班，让出来的人叫苦不迭。

那时，温州反扒队声名大噪。

曾经声名赫赫的温州反扒队

那时，每到夜晚，五马街、双屿工业区、蟠凤、状元街这些地方是摩肩擦踵的人流。

那时，每月1号，温州到处人潮汹涌，因为那是工厂发工资后放假的日子。

那时，中国最火的网上社区叫做天涯、猫扑，温州最火的网上社区叫703804。

一、这里，仍然大有可为！

2011年开始，关于温州，小张最先想到的是大拆大建、大建大美，温州的城市面貌逐渐开始大变样。杨府山从小作坊林立的工棚区渐渐变成了一座有山有水、有花有树的一流的城市公园；城市中的河水从臭不可闻慢慢变得可以游泳、钓鱼了；城市的版图逐渐扩大，城市中心不再只是狭窄的人民路周边，新的城市中心多点辐射周边。

美丽温州

2011年开始，随着网络支付的越发普及，温州市区聚集在公交站台、开太百货后门的扒手们逐渐消失不见，温州反扒队也随之消失了。

2011年开始，网络媒体的主流从门户网站、公共社区逐渐转变为个人媒体，天涯、猫扑、703804式微，微博、微信公众号、今日头条、抖音你方唱罢我登场。

2011年，关于温州的制造业，小张印象最深刻的是先有眼镜大王跑路，紧接着温州一些企业老板因还不起债跳楼。从那时候开始，温州传统制造业整体业绩往下滑。

温州制造业，除了正泰这样极少数的高新技术、高门槛的行业，不管是哪一行，不管哪方面，似乎都不能领先于外地同行。

温州民营企业家的楷模：正泰集团董事长南存辉

小张身边那些开广告公司、开小作坊、开工厂的外地朋友们很多都因坚持不下去了离开了温州。小张一个做阀门的朋友告诉小张自己的生意很艰难，小张问他为什么不换个行业？他说小张说得太简单，如果换行了他在机器设备上投入的这么多资金怎么办？一个曾经年产值过亿的打火机企业老板对着小张咆哮：“你知道我的工厂现在是开一天亏一天，全靠我抽自己的血撑着吗？”小张还发现，公园路口那间拜丽德的门店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2011年开始，似乎重口头承诺的温州老板们之间也开始重视合同了，以前朋友间拆借个几百万都不打借条的时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一个眼镜工厂二代老板告诉小张，他有个朋友向他借了几百万到期后一直不还，开始时他恨的牙痒痒，后来一想，就特么的当亏掉了，又不是亏不起，这么一想他就坦然了。小张一听，心想“这特么的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听着都不能坦然”。

2016年，小张那个开淘宝的朋友因为销售的产品侵权被抓进去了一个月，赔了七八十万。出来后他尝试做自己的品牌，失败。于是他转行做别的产品，一直在艰难生存。

2011至2017年，小张换过工作，在人力资源经理的岗位上，他的月薪再也没超过八千元。在此期间，小张不止一次想过换个城市生活，他想着这样或许会有新的机会和希望。

2018年，小张还是在温州找到了一份副总的工作，月薪达到了一万二。

2019年，温州GDP全国排名第30位，人均GDP全国排名第103位。

2019年，小张那个经常会说“人要借船出海的”朋友事业越做越大，身家超过一个亿。

2020年，小张去逛坐落在城市中还没完全建设完成的三垟湿地公园，震惊于它的大和美，一座公园还没逛完一半他就走不动了；2020年快结束的某一天，小张去了温州动车南站，惊讶的发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盖起了人行天桥，绵延数里，连接四条街。这个地方，高楼林立，总在变样，变得更大气、更美观，俨然是另一个城市中心的模样。

鸟瞰三垟湿地

2011年以后，温州的传统制造业整体业绩往下滑，她对外来人口的吸引力在弱化是事实；这座城市越来越大、越来越美、越来越人性化，总体面貌在变得越来越好也是事实。

一座城市，有她的性格和底蕴，而温州这座城市的性格和底蕴是“敢为天下先”的拼搏精神。只要这种精神不死，就算跌倒了，她很快也会爬起来；只要这种精神不死，就算曾经放缓了脚步，她终将迎头赶上。

希望这东西，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实力这东西，是厚积薄发，终将汹涌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