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洗者圣约翰(酒神圣约翰)

静笃君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李白《将进酒》）

在古希腊，每年葡萄丰收之时，人们都要祭祀酒神狄奥尼索斯，古希腊的酒神崇拜在古罗马也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古罗马的酒神叫巴库斯（Bacchus）。意大利巴洛克画家卡拉瓦乔（Caravaggio，1571-1610）曾经创作过一幅著名的“少年酒神画像”——《年轻的巴库斯》（1598）：

▲ 油画《年轻的巴库斯》（1598）

意大利巴洛克画家卡拉瓦乔 作

现藏于佛罗伦萨乌菲齐美术馆

卡拉瓦乔笔下，年轻的酒神巴库斯头戴葡萄藤冠，身穿白袍，倚靠在一张宴饮长榻上，慵懒地露出臂膀。他左手捏着一只盛满红酒的葡萄酒杯，正在递给画外的你，他歪着头面向你，用眼神邀请你屈服于他所献上的这一杯虚空的肉欲。酒神桌上那些腐烂的果实则暗示着生命的无常易逝与物质财富的虚空。和巴洛克时代的其他画家一样，卡拉瓦乔也偏爱虚空（Vanitas）这一主题。韶华易逝，青春和快乐都是短暂的，一切都将屈服于腐朽与死亡。

这种死亡的气息，我们可以从卡拉瓦乔的另一幅“酒神像”中清晰地感受到：

▲ 油画《生病的青年酒神/自画像》（1593年）

意大利巴洛克画家卡拉瓦乔 作

现藏于罗马博尔盖塞美术馆

在这幅“酒神像”中，画家为我们描绘了一位“病态”的青年酒神，他眼神迷离，嘴唇灰白，手中捧握着一串看上去并不再新鲜的葡萄，连这位年轻酒神头上的葡萄藤叶也是干枯的。这幅《生病的青年酒神》也是卡拉瓦乔的一幅自画像。与卡拉瓦乔这位“病态酒神”正相反的是佛拉芒巴洛克画家鲁本斯（P. P. Rubens，1577-1640）笔下的“肥嘟酒神”：

▲ 油画《酒神巴库斯》（1638-1640）

佛拉芒巴洛克画家鲁本斯 作

现藏于圣彼得堡埃尔米塔日国家博物馆

无论是卡拉瓦乔的“病态酒神”，还是鲁本斯的“肥嘟酒神”，他们身上都有着摆脱不掉的世俗之气，而与他们在精神气质上迥然不同的是意大利文艺复兴大师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1452-1519）笔下的酒神巴库斯：

▲ 油画《酒神巴库斯》（1510-1515）

达·芬奇 作

现藏于巴黎卢浮宫

达芬奇笔下的酒神巴库斯骨格清奇，面容俊朗，气质出众，眼神清醒而充满灵气，脸上丝毫没有酒神应有的迷狂。他坐在一片风景优美的山林中，微露暧昧笑容，如妖女又似少年，风流而且神秘。虽说酒神的标准配饰——葡萄，豹皮与狂欢杖——一应俱全，但他右手那个斜指向天空的独特手势却不是酒神该有的。食指向天，这是圣约翰施洗礼通向天国的手势。请看下面这幅同样收藏于卢浮宫的《施洗者圣约翰》（1513-1516），圣约翰和酒神是不是有点像：

▲ 油画《施洗者圣约翰》（1513-1516）

达·芬奇 作

现藏于巴黎卢浮宫

在如今被命名为《酒神巴库斯》的这幅画中，达·芬奇画的原本是施洗约翰——一位在旷野中隐居传道的先知，他身披骆驼毛衣服，左手抱着一根教宗权杖，权杖顶端是个十字架。也许是达·芬奇把施洗约翰画得过于年轻，而且还有明显的阴阳人（Hermaphroditus）倾向，这与当时作圣约翰像的艺术惯例不符；加之圣约翰的打扮容易让人联想到酒神巴库斯，于是在17世纪晚期，达·芬奇的施洗约翰就被人涂改成了酒神巴库斯：将圣约翰的骆驼毛衣点上点儿就变成了豹纹皮袍，将基督教权杖上的十字架抹去就变成了酒神狂欢杖，再给他戴上一顶葡萄藤冠，于是基督教的先知施洗约翰就摇身一变而成了古罗马神话中的酒神巴库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