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寅生(专访83岁徐寅生：50年前是毛主席周总理指示，让庄则栋向美国人伸出手去)

“你攻得凶一点嘛。”看着球台对面比自己小30多岁的对手，83岁的徐寅生说，“我放你两个球，你赢了我们就不打了。”在局门路中国乒乓博物馆二楼冠军堂中，这位上海籍世界冠军、国际乒联终身名誉主席，乐呵呵地小试身手。

这几个月徐寅生很忙，关于纪念中美乒乓外交50周年活动排满了他的日程，能忙里偷闲挥上几拍，让他很是开心。“侬晓得伐，我本不想当主席的，我还是喜欢研究技术。”即便身手早已不复当年，但聊起“正胶反胶、正手反手、球直径38毫米改40毫米”，满头白发的徐寅生两眼放光，说得津津有味。

回到乒博馆三楼贵宾厅，徐寅生回忆起50年前“小球转动大球、小球撬动地球”的经历。“我们只是在合适的时间地点，做了件合适的事，起到一点推动作用。”

在他看来，这偶然中的必然，就是中美民间朴素的友好之情，及两国政府谋求接触的良好愿望。这也就是尼克松总统在1972年欢迎中国乒乓球队访美时所说的，“乒乓球比赛会有输赢，但最大赢家是中美两国人民的友谊。”

“庄则栋比较热情、好动。”

即便是50年后的今天，徐寅生依然记得1971年日本名古屋世乒赛期间美国运动员科恩上错车的那一幕。“他是长发嬉皮士打扮，在我们当时看来就是奇装异服。”忽然间有个美国人上了中国运动员的车，大家倒也没有特别惊讶，就是没人去理睬他。之后，庄则栋主动上前去打招呼，两个人比画比画，谈得挺热闹，庄则栋还把一块印有黄山图案的织锦当纪念品送给科恩。

“庄则栋比较热情、好动。”徐寅生平静地说。庄则栋也在日后在其回忆录中提到，这完全出于我的本能，这也是历史给我的机会，“没有毛主席‘把美国政府和人民加以区别’的指示，没有周总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方针，我是不会和科恩往来的。”

处在敌对状态的中美两国运动员表现如此热络，这一不同寻常之举成通过新闻媒体向世界广泛传播。两天后，科恩将一件标有“let it be”的美国队衫回赠给庄则栋，这一举动同样见诸报端。

不久后，身在名古屋的徐寅生听到中方邀请美国队访华的消息，“真的很震惊。从事后了解的中央决策过程看，我们运动员间友好接触起到很好的推动作用”。这个消息传到华盛顿时，尼克松总统同样也是惊喜交加。事后他在回忆录中写道，“我从未料到对中国的主动行动，会以乒乓球队访问的形式求得实现。”

由于行程安排，徐寅生没能参加之后美国乒乓球队访华行程，也没能参加1972年中国乒乓球队访美之行。但他依然说自己很幸运，通过两国运动员间的交往，打破了中美间20多年互不往来的隔绝状态，帮助中美关系开启新的一页。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专访中，徐寅生还特意纠正外界的一个说法：“说过去（上世纪50、60年代）由于中美没有建交、人民不来往，两国球员之间存有敌意。这是不真实的。”

他回忆，自1953年新中国队首次参加罗马尼亚布加勒斯特世乒赛到1971年日本名古屋世乒赛，中美运动员间都有过接触，该比赛的照样比赛，该握手的照样握手，政治上的对立并没有使赛场上出现过激或弃权行为。

“除了老一代运动员给我们作出表率，还有就是周总理的教导。”徐寅生多次提到总理前提出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方针，“去日本参赛前，总理特意召集运动员说，我们不光是去打球的。”

徐寅生说，打球离不开政治，而乒乓外交让他对“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理解由“量变到质变”。过去，他的理解是国家培养运动员出国参赛，目的不只是拿几个奖杯，自己的一举一动代表着国家形象。而在名古屋，当素不相识的中美运动员，出于对彼此的善意，热情地向对方伸出双手，开始“小球推动大球”时，徐寅生忽然意识到，“打球竟然可以为改善两国关系、促进人类和平作出自己的贡献”。

“向科恩伸手，说明庄则栋的理解比我深刻。”没错，那次“巧遇”宛如在某个角落扇动翅膀的蝴蝶。1972年，尼克松访华，两国开始打破坚冰。之后逐渐融冰。1979年1月1日，中美正式建交。

右二为徐寅生。

民间交好是两国关系友好的基础

虽然自谦是打“野路子”球出身，但徐寅生从小爱琢磨球，也爱琢磨比赛。1964年，他去国乒女队作的《关于如何打乒乓球》的报告，被毛主席称为“全文充满辩证唯物论，处处反对唯心主义和任何一种形而上学。”

同样的，对于亲历的那段中美乒乓“破冰”，他依然愿意辩证看待。“中美为都想改变两国常年互不往来的状态，双方领导人一直在找平台、找机会。庄则栋与科恩的友好交流，表现出中美年轻人间没有那么充满仇恨。”他甚至大胆猜测，“通过乒乓球实现接触只是一种偶然。你说，其他运动会不会？其他场合会不会？我看也会。因为中美恢复交流是必然的。”

“我们这些人只是在合适的时间与地点，做了件合适的事，起到一点推动作用。就这么多。”徐寅生如此简单定义50年前所作之事。

作为中美乒乓外交的亲历者，之后徐寅生参与的多次纪念活动，也经历了两国关系的起起伏伏，“做好一件事不容易，民间交好是两国关系友好的基础。”

中美“破冰”的亲历者基辛格博士也有同感。4月24日他在纪念活动中发表视频致辞，“我对此事件怀有温暖的回忆”。用他的话说，在美中围绕某些重要问题上存在分歧之时，“乒乓外交”代表我们对未来的一份期待。

用徐寅生话说，“大家一定要珍惜50年前的成果”。

栏目主编：洪俊杰 文字编辑：洪俊杰

来源：作者：洪俊杰